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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看不见时,所谓外相虚晃,或许也只是一张唯剩自己在意的画皮白纸。
临祸当前,仓促逃生尚来不及,何曾要管脸面的碎烂脱落。
刘婆婆终于开门见山,道出了她的本意,姜屿笑意更重,话语轻渺如常:“赐药,凭何赐你药。”
“看在你出自同村的不留情面?”他毫不客气地说罢,仍旧闲坐不动,也不急着出去。
刘婆婆生出些微的希望,被他如是一说,被压下了大半,心下又惶恐不安,想到自己也未做太大的恶事,竭力在心中搜刮着道理。
“她们都有药是姜公子说,不与我计较的。”话是他开的口,自作好人,现下又来拿捏她的不是,刘婆婆讷讷说道,“况且也不止我一人骂过景侄女,他们背地甚至讲出更难听的话。”
不患寡却患不均,若都没有也便罢。
她时而想到,父母双亡生带煞气的孤女,时来运转,竟娶了个贵气又贤惠的夫郎,为什么只自己命苦,家中一支血脉单薄,还在村中最先遭难。
落眼于此,越发生出困索。
“仇怨是一回事,您都在镇中为景侄女赞许仁善了,我家女儿与小孙女与你们没有仇怨,旁人都救得,她们的命,你们总不能狠心地见死不救。”
她似胆子渐醒,搜肠刮肚,试着劝说道:“再者说,景侄女为我们赐药,便如菩萨转世,村中孤煞的名声,岂不就荡然无存了。”
易芙暗啧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无奈人若蠢笨,药石无解。
姜屿俯下身子,眸色幽幽:“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阴影笼下,忽而好似半夏入冬,凛凉的寒意从贵气美人的唇中启出,她临下而首当其冲,只觉呼吸一窒,胆战心惊。
身体受到心绪冲撞,好像也没由来地渐生痛意。
刘婆婆伏在地上,皱着眉头,涔涔汗水转凉:“没有,我哪有这个意思。”
“我为你细细捋一捋吧。”姜屿收敛着坐回去,神色不疾不徐,自顾启唇。
刘婆婆走投无路,想要从地上过去触碰姜屿,不料身旁的仆侍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了回去。
姜屿从容自若,轻光相映好似神明,不染尘浊:“愚信无谓冲煞,此为一错。”
“搅弄人心虚传谣言,此为二错。”
“自负一身害至女孙而不知悔改,此为三错。”
“心无仁善怨咎她人,肆意造口业,此为四错。”
刘婆婆觉察出不对劲来,身体越发疼痛,好像要把五脏六腑也搅成一团,耳畔浑浑如风声敞弥,她见姜屿仍在阖动着唇。
“贪心讨巧,此为五错。”
顺着姜屿轻飘的目光,刘婆婆望见小案上一团糟乱的糕点,不可避免地害怕起来,紧着声问:“你,你在糕点里下毒了?”
姜屿只是弯眸笑,气蕴平淡,未置可否。
“此屋多生鼠蟑,为驱虫祟罢了,我们可未请你吃下去。”易芙在一旁凉凉说道。
刘婆婆痛得受不住,哎哟直叫,仰面只想求姜屿绕了自己。
忽又有阵斜风穿过,日光与影色摇晃,照得姜屿眸色幽和难辨。他抬步起身,笼身掩下许多阴影,缓慢走近刘婆婆,一字一顿:“你知道高门之下,要如何捏死一只蝼蚁吗。”
郎君的声音分明柔和至极,对望上他深冽似水潭的双眼,刘婆婆终于知晓姜屿的可怕,她如临大敌,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绞痛:“我不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连滚带爬想往外跑,回眸一眼,姜屿缓慢抬袖,露出里头暗藏的精弩,正对着她。
“不要,别这样,饶了我吧!”
姜屿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种种思绪闪过,他替景十三心生委屈,替她多年的故乡执念不值得,抬手施机关,朝面前的乡野村妇射出。
刘婆婆脊椎发凉,闭上眼睛:“啊——”
袖箭只隔一寸,落在她发梢之上,沉闷的声音入地。饶是如此,刘婆婆心有余悸,经此生死之境才知道,自己苟且偷生,绝不敢轻言舍命。
她大喘几口气,裤下一阵湿热,而后腥臊之气弥漫整个屋舍。
“对不住,对不住,我给你们收拾干净,这便收拾!”刘婆婆狼狈不堪,手脚扑在地上,用衣衫慌忙地擦拭地上的秽物。她心生绝望,自以为要命丧于此,抛却一切可笑的女子尊严,浑浊双眸险些溢出眼泪。
“婆婆该庆幸,我跟随小景,而今收敛了太多。”姜屿收起袖箭,淡声开了口。
“仅看在小景面上而已,我不会杀你。”他将刘婆婆的羞赧与地上的污渍视如无物,抬起袖子,递出一张纸:“不是想求药吗,签字画印吧。”
易芙不想主人衣摆弄脏,主动接过纸契,放在刘婆婆面前:“你虽有罪,但你女儿孙女无辜。求药可以,我们这药有价无市,千两黄金也不为过。”
刘婆婆怔怔然,哑声问道:“这什么意思?”
“你除了几亩薄田,还有什么值钱物事么。”易芙乐于看恶人吃瘪,侃侃道,“我家主人写下契书,许你以一半良田换下你们三人的解药,可算待你仁至义尽了。”
一半的良田,她若舍去,自己安能在西水村继续得意?她们日后还能吃饱穿暖?
刘婆婆被架在原处,心存不舍,仍在挣扎:“您已这样富贵了”
何必贪图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家财。
“那又与你何干。”姜屿轻描淡写,堵住刘婆婆的话,立身盈光前,尘色一照,似要羽化登仙去。
“自然了。”他眸中含笑,看着刘婆婆:“姜屿从不强人所难,性命与钱帛,端看您如何舍取了。
姜屿继续启唇:“我绝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