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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蹲下的张诚正拿着什么东西往里面放进去。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纪柏暮看清了那是什么。
自己已经在一次次对那个人的注视中看过很多次了——那是丁旭升的一双鞋,他昨天才穿过。
“嘣”的一声,纪柏暮似乎听见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张诚在怀着什么企图做什么。
张诚的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将丁旭升的鞋子放进纪柏暮被撬开的柜子里。
他心里觉得,能够想到这一招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丁旭升想找这双鞋,就一定会顺着找过来,只要纪柏暮解释不清楚,他们再乘机起哄,就能咬死纪柏暮是个喜欢男人还偷人家贴身物品的变态,而和变态做朋友还被人家惦记的丁旭升,就算名声不臭也会被恶心到,一石二鸟!
就当张诚还在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听见门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和身旁两人的惊呼,才转过头来,就被一拳头砸在脸上。
——纪柏暮一脚踹开了们,直接上去二话不说地就揍了上来!
一旁的两人本就心里不踏实,陡然间看到纪柏暮突然冲进来更是直接吓呆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才立即赶上前去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拉开。
纪柏暮红着眼睛盯着张诚,还想要扑上去,一直撕扯着抓住自己的手,身后的人吃痛的叫了出来,但还是没松开手,反而拉得更紧了。
刚才一直被按在地上疯打的张诚也冒起了火,想甩开拉着他的人和纪柏暮继续打,但身后的人却用透着不满的声音说道:“够了,赶紧跑!在闹下去动静大了被老陈知道,我们都会被记过甚至通报的!”
本就因为被想陷害的人抓现成而底气不足的张诚,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蔫了下来,冷静几秒后便果断跟着身后的人跑了。
见人想跑,纪柏暮第一反应就是扑着追上去,但是却反而被身后的人抓住拦腰甩了出去,瘦削的身板摔在地上,而那人也乘机上前猛地关上门,然后跑了出去。
等纪柏暮缓了缓摔得有点晕的头站起来打开门时,三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而听到动静的宿管阿姨也赶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
当走近来看见门上被踹出来的凹陷变形时,宿管阿姨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你踹的?”
纪柏暮脑子里还乱糟糟的,而且这也确实是他踹的,便选择缓缓地点头默认。
“你、你……”宿管阿姨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平时看起来又乖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这样呢,她想不通,“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干?”
阿姨似乎并没有看见跑走的三人,纪柏暮张张嘴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但脑子里清醒一些后,又放弃了。
不得不说,张诚确实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不论真假,他都不能让这件事再传出去,他不想让那些传闻再继续发酵了。
他几乎是用自暴自弃的语气开口道:“心情不好、而已。”
“心情不好……”宿管阿姨又被气得一哽。
纪柏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不再开口争辩,只是以默认的形式,承受着宿管阿姨对他的责备和训话。
沉闷如同潮水上涨,淹没了他的肺与气管,压迫与窒息感占据了他的大脑。
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像是如此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心里,几乎是以一个疯狂的频率回响着一个人的名字——丁旭升、丁旭升、丁旭升、丁旭升、丁旭升……
纪柏暮感觉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几乎快要溃灭。
他几乎是恍惚着神志从宿舍走到教学楼,又走进办公室里。
“真是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老陈有些伤脑筋地挂掉了和宿管阿姨的通话,对一旁的纪柏暮道,“回头和你父母说一下,让他们转两百块钱给我,我会帮你交到财务室去申报赔偿的。”
“嗯。”纪柏暮机械似地点了点头。
老陈看了看他,有些担心道:“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
纪柏暮摇了摇头,不说话。
老陈的神色里闪过些许困惑,她本来也觉得古怪,纪柏暮这个孩子虽然有些不合群,但也实在不是会做这种事的性格。
然而无论怎么问,纪柏暮就是不说,这样的情况她也无能为力了。
“那好,你就先回去吧,记得晚上和你的父母打一个电话,”纪柏暮不说的话,她也不能逼问他,这不是她该做的事,“但是,如果有什么不顺心或者苦恼的事情不能自己解决的话,记得一定要和老师说哦,无论怎么样,老师会尽量替你分忧的,明白了吗?”
纪柏暮眼里流过一闪而逝的神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那好,你去上课吧。”老陈道。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班上去。
纪柏暮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向着班级跑过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看见他。
“报告。”他站在门口,对着老吴喊道,但是神色异然明亮的眼睛直接追寻着那个人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了对方有些茫然的面孔——丁旭升!
本来是数学晚自习,纪柏暮却几乎没有动过数学作业。
从回到座位开始,他就开始写一张小纸条,他几乎是一股脑地把想说的所有重要或不重要的话写在上面,最后点明道:“晚上和我一起去操场上走走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和你说!”
他把小纸条传出去,最后传到了丁旭升手上。
其间,徐峰朝着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丁旭升拆开纸条看了后,似乎有些惊讶,尔后眼里流露出喜色地看了过来。
而纪柏暮已经低下头看书了,虽然他完完全全看不进去,因为他的脑海里正疯狂地旋转——反弹的兴奋、对未知的恐惧与忧虑、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各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在其间疯狂地搅拌着,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个晚自习的。
整个晚自习,两人也还是没有说话,他们都在等着。
晚自习下课后,所有人要么涌向食堂赶宵夜,要么有说有笑地走回寝室。
只有两个人,无言地走到一起,又无言地走向操场。
空旷的操场上,寒风毫无阻碍,煞是凛人,丁旭升感慨了一句:“又是好久没有一起来了呢。”
“说起来,似乎我们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说的呢。”丁旭升又笑了笑说道。
两个人站在日光灯的灯口下,丁旭升看着纪柏暮,纪柏暮却不敢看向他。
丁旭升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打腹稿。
自己本来也应该打腹稿的,纪柏暮心里想道。
“丁旭升,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哦?”丁旭升有些讶异,对方很少这样直接喊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平常,但他唇边的笑意不减,“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自己在这方面本应该更加怯弱的。
但是,在当时是什么在控制着自己喊出那句话的呢,是逐渐闭环的感情?是走投无路的摇摆?是孤注一掷的渴望?
纪柏暮过了很久都没有弄明白。
他只知道,那之后再去思索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他最终还是喊出了那句话:“我喜欢你!”
黑夜里白如极昼的灯光下,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连知了都沉眠土壤的寒冬之夜里,只要无人说话,就能静若死潭。
他终于抬起了头,却看见丁旭升凝滞的笑容,与缓缓睁大的眼睛里所透出的——清晰的迷茫与恐慌。
终于,那些沸腾了一个晚上,让纪柏暮做出这个飞蛾扑火般的举动的焦躁与狂乱,在这一刻为冰雪所覆盖。
世界仿佛凝滞,不再摇摆晃动,理智逐渐回笼,有什么岌岌可危的东西仿佛被冻成了冰雕来延缓着崩坏,只剩下冰冷肆意蔓延于胸口。
纪柏暮转身逃走了。
在过去,无论他如何极力掩饰和否认,可实际上,他仍然在心底留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如今,他终于在丁旭升的眼睛里看见了,他最害怕的,最想要逃避的,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当一切虚幻的崩碎后,只留下最初预到的与最后看清的真实。
他越跑越远,越跑越快,像是要逃离这个世界一样。
而这次,没有追上来的脚步,也没有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