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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族的这个节日篝火将一直持续到天明。
年轻男子会打扮得十分威武,用他一年中猎到最强大野兽的骨头作为礼物,向自己心爱的姑娘表明爱意。若他是个工匠,不擅打猎,那这份礼物就换成他花了巨大心思做出的最精美的成品。
姑娘们也会悉心装扮,若她接受那个男人的示爱,便收下他的礼物,和他回家。
乐商推开窗户,院墙外仍有火光闪烁,欢声笑语隐隐传来。她伸头出去看了看星星,简单判断一下时间,估计宴会正到最热烈的时候。
她没有睡意,心里烦躁难言,越是呆在这种黑暗安静的环境里越觉得不舒服。身上的衣服也因为路途奔波沾着泥土,还有犹并暗红干涸的血渍,袖口一片湿濡。
简直糟糕透顶。
这种节日,假如换了玳族族长给的衣服出去转悠,多半又要有“麻烦”。
……而且反正巫炤又不会突然出现向她求亲。
想着,她果断关窗,折返回床边仰倒,衣服也懒得换,扯过一旁被子随意往脑门上一搭,强迫自己迅速入睡。
————
夜间,屋檐下一声滴落,细细的雨线悄无声息眷顾人族的大地,与青翠竹叶擦出“沙沙”声响。
但这微雨不曾浇灭玳族人的热情,反而让滚烫的篝火蒙上细细薄纱,飘渺里浸出缱绻。
云翳笼罩月光,紧闭的房门被无声打开,高挑的黑影脚步极轻迈入屋内,带进一股湿凉水汽。
随后他动作轻缓关门,像怕惊动了屋内沉睡的姑娘。
巫炤慢慢走到她床边,颀长的阴影笼上床头。
睡梦里的姑娘明显很不安稳,巫之血灵力时强时弱在她体内胡乱游走,又像被梦魇纠缠,眉头紧紧蹙着。
巫炤抬手探了探她冰凉的额头,蹭到一层薄汗。
他忽然觉得怒不可遏,心里像有一团火倏然腾起,熊熊燃烧,却无处发泄,憋闷地喘不上气。
巫炤不多犹豫,抬手施了一个安神的法术,然后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握入掌心。
手心也是冰凉。
巫炤咬了咬牙,眉宇阴鸷,沁润的灵力却顺着手心小心翼翼送入她体内,与他那几乎要杀人的表情截然相反。
屋外雨声悉悉索索,鸤鸠躲在屋檐下百无聊赖的等,时不时想探头瞅瞅屋内的情形,结果只能看到紧闭的门窗。
它眨巴眨巴眼。
巫炤动作好快啊,算算时间,他差不多该快晌午才收到它的传信吧。
这大概就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嗯……不过怎么没声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巫炤不想干点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门忽然向内打开,巫炤抬脚走出来,鸤鸠连忙飞过去,想朝屋里张望,结果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鸤鸠顺着胸前项链往上一看。
噫——巫炤怕不是想杀人!
这回那个犹并可惨了,呵呵呵——它要吞了他的魂魄!竟然暗算它,还让它受了那么重的伤!
鸤鸠一想起这件事就气得爆炸,简直有吐不完的苦水想跟巫炤倾诉,结果撞上他阴沉沉的表情,硬是把牢骚咽了下去。
“那个……巫炤,她没事吧?”鸤鸠小声问。
巫炤没有回答,慢慢抬起右手,露出被他握住的那块发出幽幽绿光的石头。
鸤鸠:“这是——哎?”
巫炤狠狠用捏碎了那块石头,仿佛还不觉得解气,又握在拳里碾了很久,直到粉碎成再也无法拼合的碎末,他才觉得满意一点,松开手任它们散落。
然后,他转头向鸤鸠,森森问:“他在哪?”
……
次日,乐商醒来后坐起,看着透过窗缝照进地面金灿灿的阳光,有些惊讶。
她竟然一夜平稳地睡到了晌午。
昨夜睡前,她还以为那些记忆一定会在梦中化成噩魇,让自己在深夜惊醒无数次。
她想抬手去摸摸额头,动作却忽然顿住。
她……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向自己手心,前后翻转好几遍,又站起来上下检查自己一番。
灵力平稳地在全身游走,顺服而有力量,和她全胜之时毫无差别。浑身上下大小伤势全部痊愈,就连一向开春较凉的手也暖和得不行。
她迅速看向木桌,原本安安静静放在那里的三生石不知去向。
乐商心念一动,一个呼之欲出的想法在她脑海成型,让她慢慢睁大眼睛。
几乎是飞奔到门前把门拉开。
昨夜一夜小雨,今天是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温柔明媚的阳光瞬间把她包围,刺得她下意识眯眼。
植了几棵细竹的小院中央石桌前,两个女子正对着一盘什么吃的凑在一起聊天。听见背后的开门声,齐齐回身看过来。
嫘祖率先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早啊,乐商。”
己浣半只腌鱼干正吃得欢,来不及咽下去又舍不得吐出来,腮帮子鼓着含混不清对她说:“猪唔好。”
嫘祖似乎也觉得现在说“早上好”不太合适,笑了两下,“饿了吧,先准备吃饭,巫炤马上就来了。”
乐商站在原地,觉得这像是个梦。
“你们……”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发烫的喉音,“你们怎么来了?”
嫘祖满脸笑意,眼角弯弯,嘴唇上扬起暧昧的弧度,硬是把乐商看得脸发烫。
见她一副魂没归位又晕晕乎乎的表情,嫘祖也不好继续调侃,收敛了一下,“我恰好有事途径玳族,听说你在这暂时落脚。己浣是特地来找你的。”
说到这事己浣还觉得魔幻。
大早晨她还迷迷糊糊,怀曦忽然造访,上来就是躬身的大礼,把她惊得睡意全无。还以为自己干了什么要被巫之堂请喝茶,结果怀曦客客气气说是鬼师有事请她帮忙,还是关于乐商的,言辞近乎请求的语气。
乐商出事了?!
己浣大惊失色,扔下半梦半醒还没吃早饭的封溪就跟着怀曦来到玳族。
好在乐商没有缺胳膊少腿之类的,鬼师说她可能只是恢复了前世记忆。
鸤鸠传信中只提到她很阴郁而且受了伤,巫炤也是到了玳族亲眼看到,才发现她应该是恢复了记忆。
他也不知道记忆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但曾经即便是片段也足够让乐商当作一个心事,多次情绪不宁。他完全可以想象从小在巫之堂长大,又恢复了全部衣昭记忆,知道当初巫之国那个传说真实面貌后,她会是什么心情。
反正绝不会是什么好心情。
其实巫炤更担心的是除了衣昭的记忆外,她还被他的情感影响。
能够和巫祖反目成仇,迸发出不惜毁灭自己的杀意和力量,受到巫之国足以伤害神魂的酷刑……
他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
所以巫炤给恰好在玳族附近的嫘祖传了信,又请来己浣。
自她父母故去,乐商全心全意放在心上当作家人的,不过是那几个人。请她们来见见乐商,或许可以让她宽慰一些。
………
一整个下午,巫炤一直话不多的跟着三位话巨多的女士在玳族城里乱逛。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支走了随从而来的怀曦和其他祭司,自己担负起了替乐商拿着她买的东西的“重任”。
乐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们买的实在是太多了,假如没有刚才那位老奶奶善心赠予的一个皮口袋,毫不怀疑现在巫炤怀里抱着的东西会挡住他视线。但巫炤说不沉,拒绝了她要分担一部分的要求。
嫘祖则毫无心理负担,恨不得所有她看着感兴趣的东西全都换过来,加之己浣一直在旁有意无意的宽慰,提到“一入轮回忘却前生”什么的,乐商还有什么不明白。
八成是巫炤叫来的吧。
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是鸤鸠给他传的信?
心里宛如蜂蜜化开,甜得她眼眶发热,又涌上一股酸楚,令她轻抿了唇。
“巫炤。”她唤他一声。
巫炤应声望来,只见她右手一把夺走自己手里装满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袋子,左手顺势握住他的手,手指从他指缝插过,不由分说扣紧。
“我有点事想单独和巫炤谈谈。”她对嫘祖和己浣说。
“好的好的,没问题没问题!”己浣双眼一亮,迅速退到嫘祖旁边。
嫘祖笑着点头:“那我和己浣就先回去了。我们就住旁边,有什么事来找我们。”
“嗯嗯。”己浣附和着重重点头,临了补了一句,“乐商,明天我跟你一起回西陵。”
镀金的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得长长,己浣走路轻快,嫘祖身形高挑,偶尔她凑近嫘祖说了些什么,引得嫘祖发笑。
草屋边上开始陆续腾起炊烟。
玳族没有有熊规模宏大大,不如西陵布置得雄伟精致,乍然一比,像个小城市在和大城市比。
但现在这里祥和又活力,好像没有战乱侵扰,没有饥寒病灾,也没有那些魔物不确定的隐患。姑娘们麻布裹足,抱着陶罐从街上走过,拿着骨矛的战士陆续从城门归来,憨憨笑着接过一碗放了盐巴和菹菜调味的热肉汤,一饮而尽。
手心有温热触感传来,回握的力道让她觉得安心。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要是所有人都能一直过上这样的日子,甚至比这更好的日子,那该多好。
他们还有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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