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页
“能恢复前世记忆?”
乐商慢慢将目光从手中石头移到朝离带着少年气的脸上。
他有点奇怪地不敢和她对视,似乎带着心虚别开眼,缩在袖口下的手指悄悄蜷起。
乐商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
似乎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朝离有点紧张。
紧张?
乐商思忖片刻,垫量一下手里的石头,忽然轻笑一声,撑腿站起来。
“他身上东西可真多,藏得也够结实。别下回再翻出来铸魂石什么的。”
凝滞的空气陡然一松,瞬间轻松下来。朝离暗舒一口气,不觉笑道:“这倒不至于吧,他们族就剩他一个了。”
乐商抬腿走向囚禁犹并的法阵,朝离连忙跟上。
“乐商你去哪?”
“审讯。”她头也不回,朝他摆了摆手,“传令今晚在玳族落脚,后日再继续赶路。对了,顺便请鸤鸠去盯个梢,它之前受的伤应该恢复差不多了吧?”
暗红的法阵昼夜不息旋转,四周滚动升起寻常人看不懂的咒纹,汇聚成牢不可破的锁链,囚禁住形容狼狈的犹并。
乐商在他面前站定。
察觉到她的靠近,从被抓后就一言不发的犹并终于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扯开一个笑,“我以为把我交给你们那位鬼师之前,你都不会来见我。”
乐商没心思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在先前阵法的幻境里,你是如何让我看到巫之国天星尽摇的情景?”
在她开始逐渐想起一些记忆之前,就连巫炤和虚黎也仅仅把巫之国天星尽摇造成的灾变当作一个传说,即便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细节。
而他让她看到的情景,与她过去多年的梦里几乎完全重合,就连雕塑的数目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说是巧合她都不信。
犹并抬眸,惨白的瞳孔里闪着炽烁暗光,紧紧盯着她,却一言不发。
乐商怒从中来,右手一握,法阵光芒大涨,犹并吃痛叫喊一声。
只听她声音冰冷:“再这么看着我,眼珠子给你挖了。”
“呵呵呵呵——”好像听到特别有意思的事,犹并丝毫没有被她威慑到,反而止不住低笑起来,结果笑得太厉害牵扯到伤口,又带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深吸一口气,“我一直在等你来见我,你还有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知道什么,对吧……衣昭大人?”
乐商:!!!
她再也克制不住,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他前襟,将他粗暴提起来。
犹并好整以暇看着目眦尽裂的乐商。
她咬牙切齿,淬毒般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犹并毫不怀疑,要是他继续吊着她胃口,她会不管不顾把他杀死。
“你到底——知道什么?”
……
与一路上虽然戒备野兽魔物,但整体来讲氛围十分愉快的祭司们不同,打从今天凌晨乐商独自审讯了犹并之后,她就变得过分安静,一整天笔直坐在獍妖之上,面无表情,身周的气压低得吓人。
抵达玳族正是下午,夕阳如同镀金,从云霞里穿过斜斜照在大地上。玳族的城里特别热闹,到处是搬运食物和木柴的人,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热闹场面都快赶上花食节。
一进城大家便被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热烈氛围感染,不自觉放松下来。
奉绡深深吸了一口气,闻了满鼻子烤肉香,当即饿了,想到这一路经过的部族的变化,不由感慨:“真是差距大啊,南边整天打仗民不聊生的,这里节日却从不缺席。”
另一位祭司小声问身边同伴:“你说我们今晚去卖戮虞山的项链,会不会有人买?”
同伴颇不赞成:“这是玳族求爱的节日,他们喜欢猛兽的牙齿,戮虞山那个不适合。”说着他看了看身旁的祭司,试探问,“你最近缺钱吗?其实我可以借你。”
即便到了好玩地方特别多,又正好赶上他们最有意思节日的玳族,乐商依旧兴致怏怏,当晚例行见过玳族族长和祭司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和那些跑出去参加玳族篝火宴会的,顺便互相打趣着能不能找到对象的其他祭司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虽然乐商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她一向随和又接地气,遇到这种场景哪怕不参与也会去周边逛逛,给朋友或者司危他们带点小礼物才对,而不是像现在——
用鸤鸠的话来说,好像有人把巫炤给强暴了一样。
朝离已经无力吐槽鸤鸠的形容了,一人一鸟坐在城中广场边缘大树的石桌下。
这里比较宽敞凉爽,周围多是些来围观的老者或者吃独食的人,没有篝火旁边那么吵闹,却依旧能感受到夜空下玳族人围绕篝火跳舞、求爱,期盼族中人丁兴旺五谷丰顺的热情。
鸤鸠语气恨恨:“肯定是犹并给她说了什么,乐商以前从没有过这个样子!”
“我知道。”朝离说,“但问题是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我也猜不出来啊,要不你去问问?”
“我问过了。”朝离看了鸤鸠一眼,“她不告诉我,她只说她没事,让我们别管,轮番看好犹并就行。”
犹并有什么好看着的?他灵力都被乐商打崩溃了,还被巫之堂专门囚禁的阵法锁着,根本不可能跑嘛。
“她只会告诉巫炤。”鸤鸠声调拖长,硬生生带上一股酸味,“算了,乐商的心思我们就别猜了。你不是说要给司危带礼物吗?”
朝离点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走,我们去篝火那边转转。”
————
乐商独自坐在桌前,没有点灯。昏暗的月光穿过树影投射在窗棂上,把屋内衬得更加漆黑。
若非轻缓的呼吸在房间里规律响起,推门进来之人都会以为这是个空房间。
唯一一个散发出幽幽绿光的,是那块据说可以恢复记忆的灵石。
那块石头乍一看平平无奇,就像路边随便拾来的,唯独在黑暗之中,粗粝的石缝里渗出幽幽绿光。
犹并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夹杂着千年前纷乱的记忆,在心底搅起一股股令人窒息的疼楚。
这不过是她和巫炤抓捕魇魅后返回西陵,她一次情势较急,但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外出而已,却恍如隔世,恍如梦幻。
所有迷雾全被拨开,露出清晰而残忍的真容,虚黎、巫炤和她多年的猜测和研究都轻易得到了答案。
甚至巫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她连砖瓦都能记得清楚。
乐商放在桌上的手轻颤着收紧,咬着内唇缓缓俯身,把脸埋在自己臂弯。如铁的黑夜里,女子乌黑的长发从肩上散落滑下,披覆在拼命压抑颤抖的肩膀和脊背。
当时,面对她盛怒的质问,犹并说:“衣昭是我们这一支的先祖。”
那一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劈下,乐商觉得有什么轰然崩塌。然而极致的震惊反而令她迅速冷静下来,进入一种可以说毫无感情的理性状态中。
“所以即便整个巫之国都没留下这个罪人的名字,我们当初侥幸活了下来的人还是记住了仇恨。仇恨就像一颗种子,在血液里生根,却一直找不到发芽壮大的机会。我的先祖只能眼睁睁看着巫臷民认为自己可以控制半魂莲的力量,然后忘记千年以来的牺牲和流血。”
“所以啊,大人,我们其实是在遵从您的遗愿。”犹并忽然撑直上身,仰首靠近她,“巫之国已经快被遗忘在大海尽头了,可半魂莲却在大陆蔓延开来。我族一直都记得您当初为了毁掉半魂莲,不惜牺牲了多少人——”
“我不是衣昭。”乐商打断他。
“而且我也不会信你的说辞。那是很久以前的仇恨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