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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明知故问地打发时间道。
那小二往街道看过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嘴角夸张地下拉,神情鄙薄又唯恐避之不及:“姑娘绝色,还是快快远些吧。”
“别呀,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卫瑜失笑,拉住了那伙计,又是两块银子塞进了手里,“买你的小消息,怎么样?”
她被那伙计夸的开心,作势要把银子收回,是又逗起了人家的心思:“你若不要,我可就去找别人了。”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跑堂小伙计的先是过去回了老板的话,将卫瑜给的银子一块孝敬给了自家老板,这才擦擦额头上的汗,对卫瑜说:“那是宫里的贵人,是人家的义子。”
他压低了声音,在往来热闹的酒肆里同卫瑜说着悄悄话。
“皇帝那么多儿子,怎么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卫瑜若是没记错,当今天子可算得上子嗣众多,最起码跟前两位相比,他在这方面绝对是独领风骚。
伙计吓坏了,连忙拉着卫瑜一起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哪能啊,姑娘可不兴乱说,那是姜公公的义子。”
“公公???”
卫瑜惊呆了。
她再次将目光拧到楼下,反复确认自己绝没有看错人。
前兵部尚书杜家的小公子。
就算杜家式微,他也还有个做禁军统领的哥哥,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这是陆承想让她看到的?
怪不得爷爷会将卫家整个搬离至荆楚,这已经从根里腐烂的大承水土,果真不是一个能养得出好人的地方。
原本这次回京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将阿史那氏交给刑部下狱;二是将卫家的孩子换走……如今看来,还需要再加一条。
卫瑜的脑袋对朝中局势是在没有能够分析清楚的天分,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其中深意。
最后是实在看不过,将喝空的酒坛一把砸在了那杜家小公子的脚边。
锋利的菱角被成团的棉絮包裹,哪怕尚在早春犹寒的二月里,也让人提不起攻击的念头。
她不想叫虚假的锦绣泡软了骨头,最后连卫家的长|枪都提不起来。所以看着以前与自己弟弟玩在一起的幼时伙伴,就恨铁不成钢到牙根痒痒。
“哪个不长眼的喝多了往楼下扔酒,伤着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红绿交织的小公子身边沾了小侍,低头哈腰,捧臭脚捧得相当之利索。他一面检查杜家的小儿子有没有受伤,一面狗仗人势地冲着卫瑜狂吠。
她的眼睛现在时常半瞌着,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可细观之下,卫瑜那纤细但绷紧的身体却有着显而易见的爆发力,身高也比一般的女子要高出寸余,站在酒肆的窗边,着实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这软红香土的京城可是比荆楚边塞有趣得多了。
“看这里,这呢,”卫瑜又扔下一粒花生米,正巧从杜家公子的头上弹起,砸到了那小侍的眼睛上,“姐姐我手滑,不小心甩下去了,没砸到你是姐姐准头不够,对不住啊。”
卫瑜的脸有些红,眼神被酒气蒸腾得说不出的迷离好看,比那粘着露水的牡丹还要娇艳几分。
可是在看到卫瑜的刹那,杜家的公子却猛得后退两步,仿佛见到了恶鬼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在小侍费了好大的劲将人拉起来后,竟然头都没回,连滚带爬得跑开来。
不仅调戏的姑娘不要了,就连原本骑着的宝马也丢在了原地。
“小崽子,姐还治不了你,”卫瑜撑着酒肆二楼的木质围栏,从窗户上纵身跳了下来,稳稳落在马上,她扯住疆绳,将受了惊的马扯住,又翻身下来朝远方喊道,“姑奶奶把你的马牵走,就当你孝敬长辈了!”
还未来得及消失的小杜公子听见卫瑜的话,愣是在平地上绊了个大马趴,给周围的所有百姓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灰溜溜地滚远了。
卫瑜将受了惊吓的祖孙俩扶起来,把马塞到他们手里:“我的钱刚刚全用来换酒了,剩下几两碎银还要留着给家中小孩买糖吃,这匹马是就赔给二位。你们不用推辞,那小子见了我,怕是十天半月不敢再出门了,您就好生收着。如若实在不放心,也大可换了银两离开京城,他就算手眼通天,只要你离开这里,天高皇帝远,量他也无能为力。”
……
街道上的闹剧渐歇,人群也慢慢散开了。
坐在酒肆对面食贤庄三楼雅间中的一位年轻公子,看着卫瑜消失在街边拐角的背影,慢慢收回了视线。
他穿着低调的玄色长衫,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掌,与一张贵气疏离的俊脸。
大氅挂在墙上,屋内暖烘烘的。毛色光滑整洁的海东青落在他的肩上,陆承背对着站暗卫询问道:“那封信,确定交到她手上了?”
暗卫微微躬身回复说:“是,主子。”
“那就怪了,我明明约她在食贤庄碰面,她是怎么走到酒肆去的?”陆承的头轻轻碰了一下海东青的脑袋,略微思索后皱眉说道,“那她……是故意不愿见我?”
陆承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有人能不食人间烟火到这个份上,连酒楼和酒馆都分不清楚。
站在身后的暗卫听见陆承的话,直觉敏锐地装死,毕竟这种问题,不管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罢了,”陆承起身,示意暗卫拿着自己的大氅,“三日后的宫宴,叫她自求多福吧。”
他掀开雅间的门帘,早春的凉风吹进屋里,中和了过分的温暖,昏暗处烛火明灭忽闪,在陆承离开后又渐渐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