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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冷意,不容反驳。
须臾门被关上了,房里又只剩下她们,周茹踢开花瓶的碎片,在病房里游荡着。
娄晚竹没有出声。
因为根本没有用。
周茹疯起来根本听不进话,声音只会刺激她,让她更加癫狂。
只能等她自己静下来。
外面出太阳了。
可是这间屋子的阴郁消融不去。
周茹砸了很多东西,木椅,卫生间的花洒,水龙头……能砸得动的都砸了,砸不动的,比如床头柜,被她掀翻在地。
最后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
“你们一直都在骗我!”她含糊着尖叫,“从来都嫌弃我!!”
娄晚竹拿了张纸巾过去,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尽管她纸巾都险些拿不住,尽管她即将窒息,很想夺门而去。
她也还要哄她。
“妈,”娄晚竹拉她起来,“我不骗你,我也不会嫌弃你。”
周茹哭得更凶了,抓着娄晚竹的衣服不放手。
“先吃药吧。”娄晚竹在一堆被周茹制造的废物中找到药盒,出去找医护人员要了杯水,看着周茹服下了药。
她把周茹拉回床边坐好,床上的床单枕头被子全部被周茹扔到了地上,现在就剩一个光秃秃的床垫。
周茹现在反应很迟钝。
娄晚竹放轻了声音和她讲话,周茹只会木木地点头或摇头,有时甚至反应不过来,就没了任何动作。
最后娄晚竹和她讲了自己要回央美演讲的事儿。
因为周茹终于开口说了话,问她最近有什么安排。
“《秋千》。”周茹说出一个名字,“讲这幅。”
娄晚竹愣了愣。
这幅画不在她安排之内。
但她只能回答:“好。”
“现在,写稿子给我看。”周茹命令。
娄晚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把讲座内容打了上去,把原本的画改成了《秋千》,讲解变了,后面的主旨也变动了一下。
周茹一直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见她打好了稿子往床上一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必须保持现状。”
“情爱永远是毒药。”
“我的毒已入骨,刮不掉了。”
因着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她开始困倦,逐渐在床垫上睡过去了。
娄晚竹收拾好屋里的狼藉,叫人来运走后去取了新的被子和枕头给周茹,叮嘱医护人员等她醒了再铺床单。
“a42号房损失的费用我出。”娄晚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和院长说。
院长是个和周茹差不多岁数的胖妇女,周茹住进疗养院两年来,娄晚竹赔偿了多少她也数不清了。
有时候她都心疼这个年轻的女孩。
她劝过娄晚竹把周茹送回精神病院里。
“那样会让她受到更大的刺激,”那时娄晚竹摇头说,“她不想待在那地方,医生也说可以出院了。”
“可是她……”院长迟疑道,“不像可以出院的样子啊。”
娄晚竹叹了口气:“不是的。”
“如果她现在的状态是百分百发病,那么她有百分之八十五是顺势而为,我妈……她就是不大清醒。”
“她只是想控制我成为她要的样子。”
周茹憎恨欺骗,自己却也在欺骗。
院长永远记得那个时候女孩说话时的无奈与没有表现出来的,望穿一切的成熟与悲怆。
那年她刚刚研究生毕业。
但她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与活跃,倒像在社会上摸爬多年的中年人。
娄晚竹交完疗养院损失的费用之后离开了。
没有人看到她在路过转角时,借着遮挡拭去的眼角即将落下的一滴泪。
仅仅是一滴。
除了眼尾有些红,她没有任何异样。
有些事情,即使习惯了,即使看见过无数次,还是能将她拖到泥潭里,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灌满泥浆。
脆弱在这些面前一无是处。
与其显露,不如埋葬。
外面很空,没有人往来,解沉的车子也走了。
娄晚竹迎着风站了会儿,慢吞吞地拿手机叫滴滴。
刚划开锁屏,一坨东西就极其嚣张地顶在了她头上。
娄晚竹转头看见解沉插着兜站在后面,再抬头看见了一个塑料袋。
“拿着。”解沉看她半天没反应,催促道,“老子手酸。”
疗养院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娄晚竹的感觉直到现在才变得真实。
她想问解沉怎么没走,但她不想说话。
娄晚竹拿下头上的塑料袋,看见上面印着一个甜品店的标志。娄晚竹没去过但听说过,好像很有名。
“垫垫肚子。”解沉领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娄晚竹瞥见疗养院门口禁止停车的标志,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往塑料袋里翻了翻,翻出一个菠萝包撕开包装啃着,慢慢清空刚才的负面情绪。
解沉拿不准她喜欢什么甜品,买了很多种,一个袋子鼓鼓囊囊。
上车后娄晚竹看见一张皱巴巴的纸塞在甜品袋中,就把它拿起来看了眼。
然后一口菠萝包没咽得下去,差点把她梗死。
“解沉,”她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解沉,声音都是抖的,“你买这袋甜品多少钱。”
解沉浑然不知地瞎扯:“二三十吧,这些算便宜的。”
“哦。”娄晚竹面无表情地对着小票念,“港式冰火菠萝油73元,红豆香芋包78元,脏脏包69元,葡式蛋挞46元……”
“共计778元,优惠4元,实付774元。”
解沉:“…………”
他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小票塞进了袋子里。
他不说话,娄晚竹也不说话。
车子内静出了冷意。
“解沉,”娄晚竹喃喃,“你能让我还清一次吗?”
“……”
“现在请我吃饭。”解沉拐了个弯,语气有些古怪地说。
十五分钟后站在莫格里汀餐厅前的娄晚竹麻木了。
“让你还清一次。”解沉蔫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