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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传来了悉悉窣窣的声响,有男人的低语和女人想小声却控制不住音量的反驳。
数到三挂电话。
解沉很烦躁地想。
在他数到二的时候,手机被移交到了男人手里,他重新小心翼翼地确认:“解沉吗?”
解沉没说话。
明知故问。
“是这样的,”没得到回应,男人尴尬地笑了几声,字里行间都叫得亲热,仿佛面对的不是他们遗弃十几年的儿子,而是正正常常一起生活多年的家人,“儿子啊,你弟弟的这个情况你是知道的,爸爸妈妈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看……”
他没有提过去的事,直截了当地就讲现在的情况。
毕竟眼下最紧急,过去就只是过去,做了就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解沉语气毫无波澜地打断他的话:“我瞎。”
“你这孩子,”男人比女人耐心一点,闻言也不是特别恼火,就是带上了些许责怪,“现在村里人都说你有出息,你不能因为说话口气……”
解沉直接挂了电话,眼里火焰欲烈,深深吸了一口手上的烟,把刚才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然后摁了关机。
有多恼火多伤心也谈不上,毕竟过去十来年了。现在只剩下一系列激动情绪后的恶心,反胃,烦。
暮色渐浓,灯火阑珊,云掩了月的微光,独留昏暗酿造怅惘。
万籁俱寂。
解沉把自己撑上了窗台,一条腿悬挂在外边,另一条曲起踩在窗台上。
有一条腿下面是空的,他只要稍微恻一下身就能掉下去。
晚风一吹,打火机上的火苗就灭了。
试了几次都没有火,解沉直接把打火机扔到了房间地板上。
当年他也是这样被扔掉的。
那年他还不到十三岁。
一个人站在车站门口从早上等到晚上,车站来往的人很多,他要等的人再也没有来过。
不是他笨,是他不想信罢了
他凭着记忆回到村子里,听到破屋里的欢笑,还是迟疑着敲了敲门。
等来的只有亲生父母用棍棒和狗赶走他的结局。
他忍着棍棒落下来的痛楚,抱着母亲的腿哭得撕心裂肺,连话都说不清只是含含糊糊地喊:“妈!为什么不要我?!我,等了很,很久,我可以再等的!”
他可以再等,等多久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在这个家留一点位置给他让他以后再回去就行。
女人听见他的话扬起的棍子顿了一下,蹲下来擦着他的眼泪,自己也红了眼圈:“乖啊,不是妈妈不要你,是家里是在是……你要懂事,好吗?去吧,啊。”
去哪儿啊?
这话说得好像只是短暂告别一样。
他知道她这副样子都只是装出来搪塞他好让他赶紧走而已。
他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停下来,哽咽着有些恶毒地问:“为什么不是弟弟?”
女人脸色立马变了,厉声喝止了他,又将棍子狠狠地抽向他:“够了!弟弟才几岁?弟弟读书好又听话,你呢?你除了给我惹事还会干什么?让你读书你也不读,养着你只会浪费我们家的钱!”
弟弟治病不是会用更多钱吗?
只是钱用在他身上才叫浪费,因为废品根本不值钱。
他被赶到村口,看着面无表情的父母,很小声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是。
——“那以后我怎么办?”
而他们只是回了一句:“自己想办法。”
后来他为了活着不惜颜面,什么破活儿都干,上高中的时候就没想过考大学,纯粹为了混个高中文凭找个好点的工作。
尽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他好像已经脱离了那个小村子,脱离了破屋里的一家人,但好像他永远脱离不了如影随形的恶魔。
说他是个畜生他都可以认了,他就是不想和这家人再有瓜葛。
解沉不知道这家人从哪里弄来他的电话,但是他现在迫切地,想扔掉这台手机换台新的。
思绪有些混沌,解沉进卫生间往脸上泼水,额前的头发全湿了。
实在不想花过多的力气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撑在洗手盆上喘了几口气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抹去脸上的水痕,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懒散和淡漠。
浪费感情。
……不知道娄晚竹睡没。
这个念头一出来瞬间不可控地泛滥,导致他现在,非常,格外,十分,想去见娄晚竹。
想听她说话。
想大脑里面只留下她的声音。
可是贸然进去肯定不好解释。
解沉低头,看见洗手台上放着的两根一次性牙刷,若有所思。
……
娄晚竹在飞机上睡久了,这会儿丝毫没有困意,坐在床边和白子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娄晚竹放下手机,趿着民宿配的拖鞋去开门。
解沉倚在门框上垂着眼,听见她开门的声音才慢慢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娄晚竹总觉得解沉周身气压很低,眼里都是阴郁。
和他平时松散的样子不同,现在的他仿佛刚嗜血的攻击性十足的狼。
娄晚竹摸着颈脖,不自觉地退后半步,再看过去的时候解沉却又恢复了那种散漫的模样,只是看起来有些许恹恹的。
她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解沉缓缓地小幅度摇头,手撑在门上:“帮个忙。”
“什么忙?”
“我想刷牙,”解沉顿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乱扯,毫无心虚可言,“但是我没有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