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页
声音从一门之隔的病房中传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看看你现在这算什么样子,啊?不就摔了一跤吗?看看你颓成什么样子,还说什么休学!对得起我们吗?!”
听起来像是在吵架,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责备更合适,而被指责的那一方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
“你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你二叔和你说话你都不回答?”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没有那个男人嗓门大,但同样是令人不适的语气,“说到底你爷爷奶奶也承担不起养你的成本,这么些年来你还不是靠着我们才渡过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摆脸色?!”
仍然没有回应,一男一女的声音也仍然喋喋不休。
纪柏暮驻足在病房门口,没有走开,也没有进去,他在旁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闭着眼沉思。
半晌后他睁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算什么啊,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听到这些东西啊……”
病房的门打开了,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四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看着两人消失在通往电梯间的转角后,纪柏暮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走到那扇门前,看着门上的手柄。
深吸一口气后,他打开了门。
纪柏暮并没有找错,那个人就躺坐在窗边的病床上,被子被凌乱地踢堆在床尾,露出一截打着石膏的左腿,受伤的右手则搭在胸前。
丁旭升偏着头望向窗外,看都没有看一眼来人是谁,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将他透着暗金色的头发映得金灿灿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和他的声音一样慵懒:
“都说了我没有胃口不想吃啦,护士姐姐你就帮我把这盒饭拿走吧,别浪费了。”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和记忆中站在讲台上时那副气宇轩昂的样子完全不同,倒像是一只晒着太阳的懒散大橘猫一样。
纪柏暮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盒饭,应该是医院里卖的,就这样干摆在那里,而现在已经是两点半了,早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于是乎,他下意识地说道:
“你又不好好吃饭了啊。”
这句话纪柏暮曾经对这个人说过很多遍,而再一次见到时,他说出的第一句话还是这句。
虽然声色有些许变化,但是那熟悉的话语和语气还是让丁旭升仿佛触电了一样猛然回过头来,怔怔地看向那个许久不见了的人。
然后声音里透着几分干涩地喊出那个称呼:“暮暮?”
纪柏暮站在原地与丁旭升对视着。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仍然很帅——高挺的鼻梁,清秀的眼睛,厚实的嘴唇,以及在阳光下耀眼无比的暗金色头发,全都完全长在自己的审美上。
但是这幅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认真打理过的懒散样子,又与印象中干练的风格完全不同。
搞什么啊……
纪柏暮叹了口气,走过去拿了一个椅子坐到了病床的旁边,然后道:“你还要这样盯着我看多久?”
“啊,抱歉。”丁旭升立刻回道,但是目光仍然贴在眼前人的身上。
不多时,丁旭升露出一副温和而又深沉的笑容道:“好久不见啊。”
望着那熟悉却又似乎与印象里有所不同的笑容,纪柏暮垂眸应道:“嗯,好久不见。”
不知间隔了多久以后,两人间终于又迎来了一次正常的寒暄,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只不过,这接下来,就又是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
丁旭升这时才来得及仔细端详面前的人。
纪柏暮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熟悉的校服,而是破洞的黑色牛仔裤和黑红色蝙蝠衫,白皙的肌肤和锁骨从大开大合的v字领里露出来,看得丁旭升喉头攒动了一下。
他的眼睛仍然漂亮,但又和印象里不同,他的眼皮低垂着,添在那漠然的表情上,更让人能感受到其冷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了。
头发也留长了许多,造型看起来充满了野性,不再是印象里那乖巧可爱的模样了。
而当注意到纪柏暮耳垂上那黑亮的耳钉时,丁旭升愣住了一下。
他曾经调侃过纪柏暮的耳朵配上耳饰一定会很好看,但他从来没想过纪柏暮会真的这样打扮。
毕竟当初那个单纯的乖学生,是绝对不会做打耳洞这种事情的。
你变了很多呢……丁旭升想要这么说,却发现说不出口。
纪柏暮望着丁旭升的左腿和右手。
左腿胫骨轻度骨折,右手小臂骨骨裂——这是他记得的,还有其他部位的不均匀摔伤,但相较而言都没有那两个部位严重。
从刚才进来开始,这家伙的语气和神态,都与记忆里大相径庭。
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纪柏暮心想。
又过了好一会儿,纪柏暮开口道:“刚才那两个人是你亲戚?”
“嗯。”丁旭升有些机械地回应道。
“你这身伤是摔出来的?”
“嗯。”
“你还没吃东西?”
“嗯。”
纪柏暮抬起头来,瞪了仍然有些茫然的丁旭升一眼,没由来地感到烦躁道:“你除了“嗯”以外,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诶?”丁旭升被纪柏暮这一瞪给看愣了,一时间竟想不到该说什么。
啧,简直对牛弹琴!
“行吧,看起来我不是很有什么待在这的必要,走了。”纪柏暮将左手中一直拎着的袋子往病床旁的柜子上一扔,便起身欲走。
这时,丁旭升才猛然反应过来
。
来不及思索了,他慌忙起身,用最近的能够到纪柏暮的右手去抓住了他:“等等,先别走!”